永劫回歸

咀嚼著最後一口寂寞，
吃吧。你說
這是我的身體。
喝吧。你說
這是我的血

起身走向暗道盡頭的光明，
每一步都隨同你的胃
一起腐壞
每一步都漸次砍斷
生命的枷鎖

步伐開始輕盈了起來
你走向射穿的彈孔
往未來倒退
向過去前進
在永劫回歸裡。

敬酒

今晨的薄霧微涼
陽光金黃
水溶溶的浸在風裡
以一只香檳杯
盛滿
釀了一晚的芳沁
敬酒，
向你。


2007/6/26

手中的紙箋

妳將手中的紙箋揉化
任白底的藍字
散散亂亂的滲入
掌心的紋理
任向晚的雲霞紽紅兩鬢兩頰
不知飛往哪裡的白花瓣
沒個方向
一個早上 便
披了白紗

妳將手中的紙箋揉化
任白底黑字在妳
心版裡烙了紅章
掌心的紋理
散散亂亂的交給
一把米卦
一盞光明燈 和
倒懸者的 魔法

2007/6/26

遺憾

我輕輕的遺憾像離開肺的煙圈 是淡藍色的
當一口煙順著氣管被吞吸入肺
隨著心跳的頻率的節奏滲透到溫暖的熱情的紅色血脈裡頭
多好
多讓這口煙執著
一吸接著一呼
被強勁的氣流驅出
連滾帶爬
很難受
以為自己被扯裂將渙散了
離開陰暗的孔穴
才知道外面的世界
明亮而寬闊


2007.06.25

散記

青春太好，好到你無論怎麼過都覺浪擲，
回頭一看，都要生悔

--張曉風

從南方的艷陽下回來，一路上由於耗竭了不少腦力，也被高雄的太陽蒸發了一部分的身體，便在回程的機上昏昏沉沉的睡著。這趟去，隱約的，像是遞出去賣身契一樣的，我踏上這一方這一條路，似乎也就註定了一些未來的什麼。　　

　　回台北的晚上收到她的簡訊，似是和男友吵架了。我原本要打電話過去安慰兩句，結果她忍不了那些氣，遂先打來。我接起，手機那頭她拖著長長的賭氣的聲音「喂。」。

　　什麼都聊。我們。她也對於她的環境感到不耐與難過，想換換地方，但是面對未來許多未知又是充滿不安。「如果我最後發現我什麼都不行，後悔了怎麼辦？」她問我。「我才擔心這些咧。」

　　我已經悔過一些，但再想想也又不那麼後悔。我向她轉述我在逛朋友板上看到的一小段話，是張曉風寫的：「青春太好，好到你無論怎麼過都覺浪擲，回頭一看，都要生悔。」　　

　　我活在這麼年輕的日子裡，像是住再有一百扇窗的大房子，每天打開新窗，但是規則是，開了一扇，另一扇就得關起來。我覺得我不斷的在開關窗，想看盡外頭風景。

　　「是因為我們太年輕，機會太多，每件事情都還沒證實是不是真的做得來，每個人的起步點是不同，這世界不公平，但是誰能持續走下去，別說什麼天份，天份就是可以一直做同一件事情很久。」我在電話裡和她說，要她打起精神。起頭是不公平的，但是過程是。

　　我開始每天寫點東西紀錄一下生活的點滴，對自己的文筆，在過了四年讀原文書的訓練之後，原本就不甚有把握，變的更沒把握一點。我從新開始學習修辭和鍛鍊文句，練習寫詩和對自己問問題，不重要的問題，重要的問題，各種問題。

　　因為現在一個人，儘管少了吹呴的相濡以沫，但卻擁有了一整片廣泗汪洋。重新又看書了，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像小時候。在繞了一圈以後。

　　我喜歡上這個活動：把文字從某個空境拉上白紙，渲染上一點情緒，綴以在散文集子裡撿拾到的一兩個漂亮裝飾，就隨意舖灑了千字。也有點像煮一道菜，儘管我煮菜不曾可口。

　　結果也沒在聊男人了，我闔上手機，援筆遂成了這一小篇文字。我只但願能這樣一直隨性寫寫，即便沒人閱讀，就當作是寫給未來的自己。

2007.06.24

行過打狗

1
我倉惶的從小港機場回來，
一路上夢開了又關，
乘載太多記憶的雲
大把大把的被風吹得
聚了又散。

2
輕裝簡行，
我對著一支牙刷說出一個
秘密。
吐掉滿口鹹味的海風，
隨著水流捲入腦中的漩渦。

3
市中心的大馬路壓了又碎，
籬也這麼圍了好幾年，
舊了的透天厝，
被烈日曬得破敗不堪。
嶄新的大樓掩蓋一小角藍天，
你指著一整樓黑暗中的幾盞微火，說
「嶄新的貧窮階級」

4
都市被切割成工地和荒地，
隨處可見廢土堆和裸露的鋼筋。
你還常改道行駛嗎？
我指著夢中的路，
如果我們都沒有秘密，
那天，還會不會渡海去旗津？

2007.06.24

童話故事外一章

我嚷嚷著「要早點睡，要早點睡」
卻在馬車變回南瓜之後
心情跌落到低點
一定是因為今天晚上沒有星星的緣故。

我恐怕午夜的鐘一敲
便在夢裡被變成一隻癩蛤蟆
而並沒有，癩蛤蟆公主的故事。

我睜著眼睛
聽血液在管脈裡流動
還不睡，因為我感覺到
我的血液越流
越
凝 滯。

把冷氣關弱些。

一直頭痛。
卻在吃過頭痛藥之後
變成肚子痛。

我摸摸自己的臉，但是不敢照鏡子
背脊涼涼的
一種黏液從皮膚裡吐出來
把薄質的睡衣緊緊貼著。

眼皮越來越重
空氣很冷
被子好溫暖。

划著水前進
泥濘
大口大口的呼吸
我大口大口的
用全身的皮膚和黏膜在呼吸。

乾脆就結束在這裡

我將遙控器對準電視機，
啪。
螢幕中心的亮點
消失。
視網膜中央，
留下一個 灰黑的殘影。

2007.6.19

致，被撿拾的頭顱

你的眼神，空洞
偌大的深窩，將我的靈魂吸往另一個宇宙。
整片銀色的荒漠，
踽踽獨行的詩人
聳立及天的陽具
告知了無言的結局。
而那些被誤解的詩句，
飄散在幾億光年以外
一切的一切的最初，
那聲巨響，爆炸
便噴發出數億個竄動的精子
在不斷膨脹的時空
找尋一個
安靜的星球。

最終，他們在一個被彗星撞擊過的隕石坑歇腳
在太陽輻射的侵擾下
頭與尾相連，消解
生命出現了又毀滅了
從頭開始
便也是
無何有的荒蕪。

2007.06.23

姿態

妳在鏡頭前擺弄妖嬈的姿態
我遂逆著光一張一張地將妳剪裁
微微煙燻 淡淡唇彩
凝結在平面螢幕與電路板
我遂日以繼夜的看
將你的影像穿過虹彩
蝕刻在視覺與神經交叉的脈絡叢
封存
一如琥珀

穿越亙古的紀元
透明的眼淚已然凝乾
而略顯焦黃
打破時間的凝塊
那些姿態便栩栩然不再受地心引力箝制
活了起來

投映在地上
影與罔兩的對話

從中心來的光
將妳的姿態照得通亮
向四面八方
每一面粉白的牆
淡有近乎透明深已有黧黑
底下是一片焦土

乾涸 龜裂

所有的影像發出巨大聲響
質疑怨恨憤怒嫉妒指責毀滅
遂又
冷漠背叛出走沉重冰冷荒蕪
一切
荒唐的可笑的虛幻的晦暗的影子
乘著月光作為載體
向著比天堂更遠的方向飛離
(那可是在宇宙另一端阿)

我在顯微鏡頭下這一小滴水滴裏
懷抱著我的狐疑
繼續
乘桴在未知的海域

2007.6.18

一首詩的重量

請注意，字與字的間隙

他們
正用一種非常精準的，
尺
與天平
測
並量 取
到小數一千三百位
以下 無條件 捨棄。

如果
一首詩的密度
不夠密
將會被流放至太平洋
作為一隻鯨魚的餌料。

當鯨魚開始唱歌
這一首詩 很輕
很輕
會把鯨魚飄往 很遠
很遠 的
南極。

2007.6.20

看海

阿公陪我去看海呵。
海風好大！
阿公把肩膀借我踩
海好深哩！
我回家啦，阿公怎麼還沒回家？
我跟哥哥折了
好多紙蓮花。

阿公，
我們下次還要去看海吶！

2007.6.18

夏天

總是只能執行一半的
減肥計畫
一邊討厭著芒果冰砂
卻一邊放下空的杯子
用貪婪的唇
狠狠的將
黃澄澄的夏天
溶化

照 畢業

聽完最後一聲鐘響
我們在鳳凰木下擺好姿態
這年
我們急著揚帆
各自航向遠方
十年後的婚宴
我們揮手說著當時來不及說的再見
按下快門
將回憶傳送向未來十年
白色閃光照的一眶晶瑩眼淚
留給
一甲子後的喪禮上
你對我 或
我對你
對過去 的
弔唁